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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托兑换店纪念章 商学院 Virgo处女座 Economist 荣誉版主

发表于 2004-4-9 13:17:36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醉梦子 原载不详


 高高的围墙,密密的梧桐荫。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一个人的日子,好无聊呵!
  视线从围墙、梧桐还有斜斜悬于夜空的弯月上离开,我慢慢沿着阶梯步下阁楼。看着栏杆扶手上精致的浮雕,心底却只能涌起一股漠然的惆怅。
  “贾姨。”我倦声而呼。
  “小小,怎么了这是?”匆匆上前而来的贾姨见我这副慵懒的神情,眼中满是怜惜。
  我不答。有些情绪,是剪不断,理还乱,诉不出的。
  墙壁四周所悬华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望向那些跳动的烛焰,心里不觉堵得慌,原本宽敞的客厅,似是窄窄的直要向我压来般。
  “贾姨,我们明日就搬家,搬离这里好么?”我心口微痛,急促地说。
  “唉,可怜的孩子,又想起逝去的老爷夫人了吧?”贾姨上前,疼爱地扶着我的满头秀发。
  默然。我确是想起了爹和娘心中伤感。但迫切地想离开这里的情绪,却并不单只因为这些。
  云母屏风后面,朱红的大门半开半掩。我走到门边,门外雕栏画栋,楼台水谢,绿竹入径……还有隐隐夜色中的梧桐满荫。
  这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早已给了我一种深深的压迫感。我现在,是想着逃离了。
  “贾姨,我不想再呆在这儿。找处青山绿水环绕,远离尘世的居所让生命重新来过,我不要如这般一成不变的生活。”这次我的话声略带喘息,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贾姨沉默片刻,轻叹息一声,点头应允。
  看着贾姨点头,如释重负般,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无力地倚在了门边。
  “小小,你累了,歇息去吧。”
  细微的脚步声,佩环叮咚声。熄灯,就寝。又是一天呵。其实早就失眠,却不说破,独自一人躺在华适的锦床上,天黑等天亮。


  钱塘湖边,西冷桥畔,青山环绕,碧水盈盈。
  湖山深处松柏林内,便是我的新家了么?
  “贾姨。”溶入满眼的清静醉人心扉,我轻声而呼。
  “小小,如何,这地方还满意么?”贾姨见我露出好久未现的笑容,喜上眉梢还不忘明知故问。
  “我喜欢这里,好喜欢。”奔到松柏林内小心地提起衣摆转上两个圈,我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孩子。我看得出贾姨看着我时的这声感慨和一层忧郁。她是在担心着我么?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我不再需要任何束缚,只想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展示自己!
  乘上油壁游车,看似赏景地漫游在青山绿水边,我心中,却只是想挣脱一切世俗的束缚。那些东西,已经困扰了我太久太久了。
  “燕引莺招柳夹道,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冷妾姓苏。”
  侧眼扫见油壁车后跟随的大群少年公子,我大声吟出这首诗来。贾姨在旁欲言,却终止住。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溺爱。
  从此后,西冷桥畔,车马行人,流水般络绎不绝。

  每日里与那些通过贾姨考证方能入内的文人雅士相见,大家聚在一堂谈诗品茗,我的日子,再也没有无聊过。可是这样久了,却终是会腻的。突然有些怀疑我的初衷。我是真的只想和那些文人雅士聚在一堂谈诗品茗么?
  时间可过得真快呵,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春日午后。好闷啊。我谢绝了上门拜访的宾客,精心装扮好,和贾姨乘上油壁车,沿湖漫游赏春。
  前面一匹青骢马迎面驰来,车马交错时,我不经意间目光抬起,便看清那马上公子眉目清朗,神情洒脱,浑身竟带着股说不出的出尘脱俗之态。心中不由怦然。感觉,心中深藏了很久的什么东西已被触动,就快要倾泄开来一发不可收拾。按捺下心中喜悦,我偷眼瞧身后瞧去,果见那少年公子勒转马头,紧随在我的油壁车之后。我回头,眼波流转间,高声吟道:
  “妾乘油壁车,朗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暗中嘱咐车夫,马鞭扬起,油壁车一路绝尘而去,我不再回头,只看那少年,能寻来否。
  回到家后,我在镜前焦虑地化好妆又卸下。那位公子来时,我是该浓妆相见,还是淡妆以对?着装应华丽,还是素雅?
  慢慢的,天色黑了下来。我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哪知直到此时都无人来访。心下叹息一声,煞是苦闷,只好早早歇息下。明天,他应该会来了吧?翻来覆去,自搬来西冷桥畔后,我头一次失眠了。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来到平日会见宾客的房间。室内布置雅洁朴素,墙上挂着字迹绢秀的屏轴,架上排着成堆的书卷,窗下矮几上置一古筝,处处光洁,一尘不染,这些全是贾姨的功劳。我欲要增添几件古玩于此,转身间已摇头暗笑。自己可从不曾如此乱过方寸,而且是为了一个连名姓都不知的陌生男子。想到此,意致全无,懒懒地踱出房去,依旧平日模样。
  午后,送走几名前来拜访于我的墨客,轻声吩咐贾姨不再见客,我回到房内,抚起琴来。只是琴声低迷委婉,恍惚间,我已不知魂在何方。
  “小小,有客拜访。”
  不知过了多久,贾姨的叫声将我恍惚着的神思拉回。我一惊,指下一顿,最后一个音沉闷不己,嘈杂难以入耳。
  “我已说过今日不见客了。”皱眉轻声责怪贾姨,我拨一个高音,抬手间又欲继续弹琴。
  “适才所来之人,可是昨日随在车后的那位年青公子。你可别说你昨日回来后寝食难安,不是为了他这一厢拜访。”
  “呀!”一声惊呼,我立起身,不顾贾姨的取笑,坐于镜前,淡淡地妆饰起自己。
  “我业已帮你问过,那位公子姓阮名郁,乃是建业的名门公子,与你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只是……”贾姨在一旁正说得起劲,却突然停住。
  我手中画笔不停,问道:“只是什么?”
  半晌,听得贾姨长叹一声,说道:“只是,若遵向世俗,你们二人,恐怕……”
  我一惊,画笔掉在地上,骨碌碌不知滚往何处。心中再也没了初时的喜悦。
  幽幽的,我说:“世俗……繁繁太拘束,不理也罢。”
  做我自己好了,我轻咬唇。我是苏小小,这世间,第一个敢向世俗礼教挑战的女子!

  与阮郁的相见是愉悦的。他果然博学多才,见解独到,胸中自有丘壑,也不枉我交心于他。
  谈诗论文间,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暮霭四合。我和他却越谈越是投机,话题不断,谁都不忍提出道别。贾姨深知我意,进来点上蜡烛。不一会儿,又摆上几样精致的酒菜。于是我便招呼阮郁边饮边谈,不觉间,已是夜阑人静。
  西冷桥畔本就偏僻,回城的道路在晚间更是幽暗曲折,阮郁在该当道别时说出留宿之语,正是深合我意。不一会,贾姨已派人收拾好厢房,安排他住了进去。
  夜空中又是一轮弦月。我想起在昔日家中的心境,再也无法入眠,披衣走到院中,望着月儿发呆。
  月依旧,时未同,梧桐已非。
  突然就觉着好累了。一个人的孤单。贾姨虽素来知我,却不能理解也无法认同我心中的想法。那种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孤单无助感深深地抓牢了我,再不肯放松。
  神伤间,有泪盈然。突察觉到身后衣衫悉索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凭感觉,我知道,是阮郁。原来这个晚上,还有人和我一样睡不着的。
  当那有力的双臂从身后环住我时,我身子不由一阵颤抖。心中却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欣喜。我其实,早就盼着能有份感情来慰藉内心的孤寂。
  双目对上阮郁的眼睛,我看见那眼中,满是怜惜。羞涩间,阮郁抱起我向房内走去。我没有抗拒。就算前方是万劫不复我也不管,我只是想有个能依靠的肩膀,一个可以歇息的怀抱。
  无论我有多少叛于尘俗的想法,却终究只是个柔弱女子。

  从此,我与阮郁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每天不是在画舫中对饮倾谈,浏览湖中绮丽的风光;就是一个乘坐油壁车,一个骑着青骢马,同去远近山峦观赏怡人胜景。
  在阮郁的温心体贴下,我心中再也没了恐惧与孤独。只是隐隐担忧,这日子,又能过多久?

  半年之后,阮郁在父亲的召唤下回了家乡。走前信誓旦旦,定会前来迎娶于我。虽明知他这一走再难有相见之日,我却甘心将自己置身于他的海誓山盟中苦苦等待。而这一等,就是一年。
  整整一年呵,多少漫长的日日夜夜,多少次焦虑彷徨和失望……我终于绝望了。不过是一个负心的人,和所有世俗的男子一样拘于礼教不敢真正越轨而出罢了。
  病倒在床,万念俱灰。
  本想就这样死去,贾姨的悉心照顾和眼中满盛的忧虑关切却让我不忍就这样离她而去。
  慢慢的,我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
  庭院深深,这寂寞无聊的日子,却又怎生打发。这一年多来,那些文人墨客虽全被拒之门外,但仍不时有人前来拜访。身体完全痊愈后,贾姨又开了山门,将那些青年才俊迎入内来,以解我寂寞无聊之意。只是我心中,早已是一潭死水,每日与人谈诗论文打发时光,再也不去想那些男女之情了。
  转眼又是一个秋天,秋高气爽,红叶满山。在贾姨陪同下,我登上那好久不曾乘坐的油壁车,出外游玩。沿着湖滨而行,但见清风习习,杨柳映波,钱塘湖面清澄平静,远方群山青翠悦目,与碧碧的湖水交相辉映,好不美丽。
  正自心情大畅,湖边一书生模样的人却让我心下一颤。那侧影,像极了阮郁。驱车近前定目看去,但见那少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却衣着寒酸,神情沮丧。若是阮郁这般落魄,我会如何?心中一痛,忙命车夫将车停在那少年身前,软语相询。
  那少年神色拘谨,回道:“小生姓鲍名仁,家境贫寒,读书荒山古寺之中,准备入京应试,无奈盘缠短缺,无法成行。今考期临近,我只能望湖兴叹!”。
  我细观他,但见他穷困却毫不显志短,潦倒而未沦于卑贱,顾盼间自有神采飞扬,眉间一股洒脱不羁的英气凛然,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人中龙凤。
  “妾见君丰仪,必非久居人下的人,愿倾囊相助,也能验证一下妾的眼光。”心中主意已定,我说。侧目望向贾姨,贾姨却面上含笑,眼神闪烁不定。我懂贾姨,她是在想用鲍仁代替阮郁的位置。转摇下头,原来贾姨也有不知我的时候。经过那漫长的一年多的等待,我心早死。
  回到家中为鲍仁打点好行装,便匆匆送他上路,不顾向我连使眼色希望我留下鲍仁的贾姨。
  “千秋高义,反在闺帏,芳卿之情,铭记在心!待我有成之日,必来叩谢恩人。”
  鲍仁走时的话犹在耳边。一笑置之。早已不图什么回报了。帮他,只是因为想帮而已。只是帮助他时的快乐,却是长久以来我所一直没能拥有的感觉。原来帮助一个人,是可以这般快乐的呵!于是我想,剩下的日子,就在帮助别人的快乐时光中度过了吧。
  有了心底深处的快乐,生命再不觉毫无意义。我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红颜衰退,白发苍苍地老去。
  那一日我布施完城西的乞丐后回家,歇了没多久,便有人前来相请,言说是上江观察使孟浪因公事来到这钱塘,因久闻苏小小之名,特相邀一见。冷笑置之,我苏小小向来只在这西冷桥畔会客,又什么时候被人叫动过。
  “小小,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这观察使实乃朝廷大员,我们怎生得罪得起。”贾姨在一旁焦急不已。
  “朝廷大员?我苏小小未曾犯过王法,只是不愿出这西冷桥畔,朝廷又能奈我何!贾姨,您最知我性子,何必劝我。”冷冷丢下这句话,我不再理会前来传命的差人,转身入内。
  真的不想去的。可在孟浪第五次派人催请时,我受不住贾姨哀求的眼神,终于答应去了。
  慢慢步上酒楼,不管不顾那观察使脸上的怒色与来回打量于我的一双色眼,我盈盈四拜:“妾身钱塘苏小小,见过观察使大人。见过诸位大人和夫人”我话声中带着铿锵之音,说完后即直起身子,傲然而立。
  席上孟浪定一定神,意欲为难于我,指着窗外怒放的梅花说道:“今日雅集赏梅,就以此为题,敢请芳驾即席赋诗!”
  早闻说上江观察孟浪心胸极为狭窄,有仇必报,且容不得任何人轻侮。但我苏小小,却也不是那逆来顺受之人。他如今出题,倒是正中我下怀。嘴角轻蔑一扬,我信口吟道: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举座哗然。孟浪被我这番不卑不亢的态度震住,未敢刁难,即请我入席。席间众人开怀畅饮,倒也无人提及我轻慢观察使大人之事。待到酒席散时,孟浪命人明灯执火,恭敬地送我回家。这次,是我赢了。我嘴角轻扬,微露笑意。
  回到家中,我吩咐贾姨准备好洗浴之物。暖暖地泡在热水之中时,有一刹那间我神思恍然,似是回到了阮郁温暖的怀抱。苦笑中,我起身穿好衣物,在镜前细细地梳妆好自己,在梳妆盒的屉中取出一包药来。
  其实当初阮郁离开时,我就抱了必死的念头了。我所要的一切早已达到,苏小小之名在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中几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也终于成为挣脱世俗礼教束缚的奇女子,并将永远流传于世。
  迟迟不肯离去,只是因为贾姨,还有对这尘世一直不肯放弃的渺渺希望而已。但如今……
  我得罪的,是孟浪。一向以睚仇必报著称的上江观察使孟浪。就算他不再为难于我,单看他看着我时的眼神,恐怕日后终会难保清白。倒不如,趁如今就离开这尘世了吧!
  我小心地躺在床上,不让衣上有一丝皱摺。飘飘荡荡不知魂归何处,迷茫中,我又看到高高的围墙,密密的梧桐荫,压抑着向我倒来……


                                  2004-1-30午/醉梦子



后记:
  苏小小香消玉殒之际,正值鲍仁在京城金榜题名,奉命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时顺道经过钱塘,专门赶到西冷桥畔答谢苏小小,谁料却正赶上她的葬礼。鲍仁白衣白冠抚棺大哭,继而遵照苏小小对贾姨的嘱托,把她安葬在离西冷桥不远的山水极佳处,墓前立碑,上刻“钱塘苏小小之墓。”
  后来,诸多到钱塘的文人骚客都自愿到苏小小墓前凭吊,于是当地人在她的墓前修建了一个“慕才亭”,为来吊唁的人遮蔽风雨,亭上题着一副楹联:
  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著西冷。
如鹿慕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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