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游] 也谈丽江——丽江的片语 [复制链接]

瓶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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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楼主

发表于 2005-6-27 20:14: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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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

从我的心头飞出去，

在你情意绵绵的声音里，

寻求栖息的巢。

——泰戈尔

关于丽江，我呆的时日长于一般的旅行者。即便如此，对于它仍只是浮光掠影。丽江自有它博大之处，亦有它细微精妙。无论如何，我的印影中只有那模糊的古屋和云霭的山峦。我所思所念的是它碎语残言。我认识它，但不了解它。

古城的由来

丽江古城最早发祥于元代。纳西族的先民磨些部落投降元太子忽必烈的大军，而后不久，在丽江坝子设大研古城。至明军进讨云南时，丽江土著首领“率众归顺”，并协助明王朝统一周边民族地区。朱元璋赐丽江磨些族首领以“木”姓，后又“诰命”世袭，丽江自此有木姓土知府。纳西先民善于审时度势，并利用明王朝用其制衔衡吐番与大理的政策，保全自己并得以壮大。丽江古城始于宋元，发韧于明代。纳西族成为一个经济、文化颇有建树的少数民族。

因着“木”姓，古城自是不能修城墙，以免犯“困”。丽江自古无城墙，蓬门处处为君开。丽江古城也就成为中国唯一没有城墙的古城。因于此，城内的街道环环相通却交错缠根，而游人穿梭于古道小巷间，环绕驻足，不亦乐乎。

丽江之水

丽江之水，源于玉龙雪山，奔流而下，过玉龙桥入古城，分西、中、东三条河贯于全城。水乃古城之血脉。河水清洌，潺潺而流，其水凉润，可直接饮用，古城灵魂因而得以升华。河边杨柳翠绿且婆娑，众多古老的木桩横于河上，连接两岸人家。此以四方街以北的西河水更甚。在此三条主河之基础上，在城区里又变幻无数支流，穿街走巷，入院过墙，所吻之处，留下青草葱荣，繁花似锦，映着青瓦灰墙的古屋，一片妩媚柔情，令着人性情迷醉。若是在雨后初放的时辰看过去，你的胸襟定会融进那水里流逝或是飞逸到那澄蓝的天空。

古桥

河道密布的古城，桥自是不得少。西河水与东河水为人工掘成，水道不宽，桥多以木板、竹板、石板铺就，简约而实用，又透出一丝玲笼。闲庭的老叟、浣衣的妙妇、涤菜的芳姑、淘米的春妮，加以门铺次第的开启，墟里青烟的飘袅，最显“小桥流水人家”的情韵。而中河则是天然故道，把古城分为东西两半。于是各等的交往全赖河上众多的石桥，其中多为石拱桥。古城中的大桥全集于中河之上，以大石桥、万子桥、百岁桥、南门桥等最为有名。从古城入口处沿中河而下，走到第一个拐弯处便是密士巷。此街由于拥有众多的西餐小屋而被称作“洋人街”。而西方游客大多亦在此进食饮茶，玩味风景。拐弯处两岸大木繁密，遮蔽天日，一派清幽景象，清澈之中河水宛转缓流，一片儒雅风气。顺淌过去，两岸又多杨柳，迎面便是大石桥了。我初进古城时，便惊诧此地风情，良久不忍离去。

大石桥建于明代，向西连接古城著名的四方街集市，几百年来的商旅往来，物品交流，使之成为古城众桥之首。桥系双孔石拱桥，由条石支砌，自明代以来，未曾动过。古城城区内约有大小桥76座（未含众多木板小桥），大多皆有几百年历史。

曾记得一个清晨，金色的阳光洒满大石桥。我坐于桥栏上，吃着香辣的丽江粑粑，望着浣女玉臂扬逸。那一刻，我希望时光永远停滞。

纳西古乐

在古城，纳西古乐几乎是丽江的代名词。纳西古乐，以道教洞经音乐、儒家典礼音乐为载体，保留部分唐、宋、元、明的辞、典牌、杂曲音乐和纳西族先民音乐为主体的一种音乐体系。

纳西古乐的灵魂人物是著名音乐民族学家宣科先生。而每晚宣科先生所主持的演奏会地点则是在密土巷那幽静的中河捌弯处。剧场不大，能容二、三百人，亦是座古老的宅厅。而台上的乐手一看便令人望而生敬，皆是银发飘逸的老者，使人感觉演奏者似同音乐一样古老。

照例宣科先生首先介绍古乐背景及纳西文化，继而介绍老艺人。这位坐过二十年牢的音乐家，用流利的汉语、东巴语、英语交叉解说，在上一曲的结束和下一曲的开始。他极富魅力的嗓音，灰谐幽默的语言常引得台下白花花一片洋人和黄灿灿一片东方人的郎郎笑声。他尽量使古乐更平民、通俗化，使人在轻松气氛中感受遥远古代的绝响。

最先开始的是一支《八卦》，那笙箫齐奏，浑圆男声合音，把人带入那辽远的朝代；那天国之音纡徐绕梁，把人带入空灵的境界。

宣科先生磁性之音仍回旋于厅堂内。他提到宋人读词不是读，是唱，宋人之词本就是为曲而写的。他提到了南唐李煜《浪淘沙》：

窗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饷贪欢。

独自莫凭阑，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之后，那惨惨切切、悲悲戚戚的迷离至柔的伤音，飘遥过来，痛我的肺，彻我的腑。那一千年前的亡国之君呀！你的浅酌低唱；你的故国思念；你的寸寸柔肠刺伤了我，隔着时空，在中国西南一隅这座古老的小城。或许我听懂了这首古曲，或许什么也不是，但无论如何，这是多美的伤痛啊！

客栈

对于外来者，丽江新城区里有的是舒适暇意的驿馆，金壁辉煌的酒店。但我以为寻古探幽的人们不去身临其境的体会古城夜晚的温婉，不去赏月听泉感受依依存息的古老余韵，怕是枉来丽江的。

我所入住的居所名“靠八阁客栈”，“靠八阁”东巴语之意为好朋友。店主是位大嫂，协助她的是一位姑娘，总穿着一套纳西服饰。整个客栈有十来间房，就她们两人却管理的井井有条。客栈因着民居改建，照例都有中间的天井，摆着休憩的桌椅。而二楼的瓦上洒下一缕绿叶琼花，温馨之至。我常坐在天井里发呆。

客栈位于西河水新华街对岸，便是我以前提到的“小桥流水人家”之处，那是白日。及至夜晚，又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境地了。

在这中国西南部高原的小城，有些江南的味道，总使我产生错觉。但江南的水没有这么清，这么纯，这么甜，江南的水给我的是泛白沫的水面衬以烂菜帮子；江南的杨，江南的柳，也没有这么浓密，这么绚丽，江南有的是零碎的柔枝，抽打着人性乱情迷；江南的屋没有这么老，这么俊，江南有的是残破的旧瓦，斑驳的灰墙；江南的人也没有这么爽，这么忠，江南有的是硬言软语后的精心算计。唉，这算什么？这本不是我的江南，不是原来的那个江南啊！我爱西河水的居所。

有时回房休息，坐在窗边，望着浓荫后的青砖黑瓦。那宋时的明月，明时的光啊！都被我所居所望的古屋所牵扯，浓得化不开了。

有时夜已很深了，独自坐在客栈门口，望着天穹，月如钩。想起志摩的诗：

秋月呀！

谁禁得起银指尖儿

浪漫地骚爬呵！

客栈的纳西女走出门问我如何不去安歇？

“听水声”。

“可这河水并不响啊”。

“用心去听”。

相视一笑，禅意悠悠。

有时在白日，随意走进一家平屋四合院，那醇人的馥郁，那叫人睁不开眼的绿，那寂静的院。与主人相对问候，并惊讶此处亦可住宿。

时至细雨淋淋，庭院廖落而清幽。“寂莫梧桐深院锁清秋”，又忆起了南唐李后主，愁得令人感动而温润。我爱这陋室平居，清院苦竹。只是一夜风雨，明日应落红无数了。

天涯旅人

长久的居于一个地方，总不免生出一些烦忧。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而一旦离开故居，随便伸伸腿，探探头，于是，新鲜的人事便接踵而来。

初到丽江，天刚雨后，凉风阵阵，令我浑身发颤。但新奇探就之心触我马不停蹄，直奔古城而去。一下午的畅快淋漓并未减弱当日的游兴，倒是又一阵急雨，将我催至一高大院庭门口，抬头一看，上书“人和院”。

雨中的我，与门口的纳西女闲聊。至高兴处竟说出我的愿意：小巷纵横阡陌，易迷路，愿请为向导。几人中竟全部应允，深感民风豪爽。与其中一位相约，明日一早无事，可导游。问需几许费用，纳西女瞪大双眼，一脸困惑：“你从远方来，我是本地人，给你导游，怎谈费用？”忙出口道谢，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我所入住“靠八阁客栈”的那间房有3张床，先期只是一老头儿住下。一问，竟来自武汉，亦是独行侠，乃老师，教文史，善音律，能作诗词。他乡遇故人，且话语投机。

老头姓李，与我同门。纳西女姓和，和乃纳西人之大姓。二李一和以后便频频同现于杨柳岸、小桥边、巷尾处、集市头，而老头儿与我，在以后的行程中双双如影随形游历各色山水，品味世间冷暖。

和小姐人不简单，仅十八岁，在古城便拥有两个店铺，经营字画、工艺品，而在人和院的工作，仅是帮朋友之忙。

老头儿与我皆喜欢与她相处，每有空闲，便请她一同吃饭。又是一次聚餐中，老头儿拿出纸笔，说仿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作词一首，遂念将出来：

丽江秋月

天净沙

花枝柳树笼鸦，

小桥流水酒家，

石道古楼如画，

玉龙月下，

有情人在天涯。

我与老头儿那间房，以后又住进了一位台湾小伙子。背着一个大大行囊，环游世界的样子。后来一聊，果如此。他先去了欧洲，后来在西藏差点送了命，今年到了敦徨，现在进了云南，准备在云南寻一条路重返西藏。

我与老头儿叫他“小台湾”。三个天涯旅人同处一室，谈论古今，纵横天下，其乐融融。“小台湾”说刚进古城时迷了路，有个当地人主动指点，后来听了纳西古乐，才知道那人是宣科先生。

及至后来，朱镕基总理游丽江（时值1999年秋），从我们所居的楼下经过，我们三人又不约而同的恭迎。“小台湾”讲，他敬佩朱总理的魄力。

尾声

在古城，不经意间我总在哼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看似一幅画，

听象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

这里已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