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个人,走进印度(第4页更新至阿格拉)

子轩寒冰UID：153540

1个人，20天，8000公里，500美金，9座城市，最低气温39摄氏度，最高气温57摄氏度。
这些是我走过印度的所有数据。
我很自豪自己能够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执意走进印度，并且拒绝了父母提出的参加旅行团的建议。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国家。


其实回来之后看看照片，发现我有些想念印度。
也许我的前生，是一个献身湿婆的人牲。

[ 本帖最后由 子轩寒冰 于 2006-8-1 16: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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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加尔各答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这座城市连同他曾经的优雅一同沉没在黑暗当中。街上空无一人，出租车的灯光肆意的扫荡着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打开车窗，空气中有一些令人不安的陈腐气味，潮湿中似乎有霉菌浸洇进呼吸当中。我抱着箱子，惴惴不安的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周围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我就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打开窗户，窗外的那个城市已经从黑暗中脱离出来，脱离的有些不可思议。我很难想象一个在夜晚死一般寂静的城市会在日出的那一瞬间惊醒，然后喧嚣起来。

背着包走出去，试图把自己溺死在加尔各答的回忆里，却发现我必须努力替这座城市寻找回忆了。曾经是英属印度的首都，我以为加尔各答会像哈瓦那一样，只是破碎的珍珠而已；然而加尔各答已经不仅仅是破碎而已了，有了放纵甚至放荡的感觉。沿街的建筑似乎在过去曾经是华贵的住宅，如今却全部开膛破肚的歪斜着竖着。没有掩饰，更没有羞耻，倒有些得意自豪的展示自己肮脏的内脏。
街上人很多，行人却少的出奇。大部分的人或站或躺，灰色的眼神空洞的如同加尔各答没有翅膀的天空。

我怀疑这座城市把自己的名字从充满殖民气息的Calcutta改成印度式样的Kolkata的同时，也把所有殖民时代的往事一同埋葬了。
在街上买了一本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一翻开，果然是我所喜欢的文字。虚幻和现实的差距，往往比想象中的要小很多。
于是一边在病态般麻木的人群中走过，一边随意在IPOD里选取歌曲，一边读着他的诗歌。我猜想泰戈尔眼中的加尔各答一定是东方神秘浪漫的都市，虽然我依然很难把眼前的加尔各答同神秘浪漫联系起来。

“Only now and again a sadness fell upon me, and I started up from my dream and felt a sweet trace of strange fragrance in the south wind.”
这样的文字，搭配麦当娜的宛若处女，全世界只有我会做的事情。

British Raj似乎应该是一个有魔力的时代，光是这个名字就让我着迷的很。两种文明交融而成的hybrid，很符合我对exotic的定义。

发现我可以被殖民时代轻易的吸引。希望平行世界的那一边，会有一个曾经没有甘地的印度。
那个印度当然还会被米字旗覆盖，希望还停留在1900。街上有鲸骨裙扫过的痕迹。那里的加尔各答，名字依然是Calcutta。

加尔各答的殖民建筑尴尬的在吵闹不堪的街道旁站着，很多印度人把他们的墙壁当作免费的公共厕所。那些丑陋的有轨电车叮叮咣咣的从身边擦过，本应是窗户的地方被几块薄木板代替。街头的红绿灯全部都没了灯泡，每一个交叉路口都是混乱的景象。

起码那些死于交通事故的人的身子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十字。

黄昏的时候我去了维多利亚纪念堂，在那里找到了加尔各答旧时的模样。
纪念堂外，洁白宁静的大理石微微的显现出金色，巨大的穹顶把影子丢在池塘里，然后在细小的波纹里轻轻摇摆。我把自己藏在巨大的榕树下面，边听音乐，边看着那些身穿美丽纱丽的女人们在树丛里穿行的样子。我喜欢这种安静休闲的感觉，和草坪外那个喧闹的城市完全不同。

只是几个小时之后，我必须重新置身于那个充满了灰尘，噪音和空洞眼神的城市。

我无法忍受加尔各答的粗糙感觉。第二天，我选择了离开。
我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瓦兰那西，书上说那里是印度教的圣地，湿婆守护着的，古老恒河边的城市。

坐在火车上，再一次看着加尔各答慢慢在夜色中睡去。
一个巨人的沉睡是令人恐惧的，更可怕的是，这个巨人也许永远不能真正重新醒来。

[ 本帖最后由 子轩寒冰 于 2006-6-13 13: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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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火车就被这座城市的浓郁体味所紧紧包围。我的嗅觉告诉自己，在这个城市只停留一夜的决定是正确的。出发前重新读了余秋雨的千年一叹，他对瓦兰纳西和恒河的描述让我对这里失去了任何幻想。
从车站到旅店，大概3公里的路程，我打算走过去。拖着一个箱子在40几度的高温里行走，绝对是不能用悠闲来形容的。路人看我的眼神不是空洞，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好奇。路上有很多牛，这并不让我奇怪。作为湿婆的坐骑，牛在瓦兰纳西的地位也许比我要高的多。只是牛多了，粪便自然也到处散落，在阳光下散发一种诡异的颜色和气味。我最终放弃了拖着箱子的努力，买了两根绳子，把箱子捆在背上，摒住呼吸踩过了可以与南非金矿媲美的肮脏街道。

旅行的时候最怕坏心情，幸运的是我的心情开始逐渐变好起来了。我开始把目光从那些粪便上移开，去看四周的房屋和头顶上细小的天空。街道越走越窄，最终成了只容一人斜身通过的小巷。而我在Lonely Planet中看中的Hotel Alka就在小巷的尽头。

旅店很小，却很干净。园子里有几个法国女孩一边聊天，一边喂不知道哪里来的猴子吃芒果。旅店在恒河边上，于是要了一个有风景的房间，想离大河的距离近一些。
急不可耐的洗了澡，换身干净衣服，就从旅店的小门走了出去。要拜访圣河，心情需要是虔诚的，身体也必须是洁净的。

恒河就在我眼前很慢的流动着，几乎没有一丝波纹。河岸边有几个男孩子在洗澡，从他们身上的深绿色泡沫能看的出来，清澈对于恒河来说只是一个回忆而已了。然而河边没有任何不适的味道，这与余先生文章里的描述不大一样。
瓦兰纳西沿河而建，用密密麻麻的石头台阶把自己同恒河连接起来。我沿着河边来来回回的走。河岸上并不只有虔诚的教徒，当地的小孩在平台上打板球，一些小贩在叫卖一些散发着迷人香气的兰花。我买了一串花戴在脖子上，清香立刻赶走了我心里的最后一点对瓦兰纳西的坏印象。

有一种奇怪的石头雕刻，在瓦兰纳西的街头随处可见。那是湿婆的阳具。但是瓦兰纳西不是阿姆斯特丹，这种阳具雕塑并不色情，却让这座城市有了两性一体的感觉。通常情况下，有河流经过的城市都会有女性柔美的性格的。然而这些硕大的石制阳具又让这里的每一个路口的有一些阳刚坚强的感觉。

我就在这样一座奇异的城市里闲逛着。

瓦兰纳西的河岸终日被烟雾笼罩，那是无数印度教徒的灵魂从恒河边的露天焚化场飞出来的样子。他们相信轮回，能在恒河边火化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誉。我本对这种葬礼方式很是恐惧，但是瓦兰纳西最大的焚化场就在自己住的旅店旁边，于是也决定远远的观望一会儿。

发现我对距离和时间的概念很不清楚。我起先设想的“远远的观望一会儿”最终却变成了几个小时的注视。
露天火化，是一种听上去让人不适，实际却很祥和的景象。我看着那些尸体被白布裹着，用恒河的水润湿了，再放到已经计算好重量的香木堆上，用燃烧了一千多年的圣火点燃。那些微小的黑色碳末被热风吹起来，慢慢的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弥散到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里。没有想象中的恶臭，也同样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裹尸布逐渐烧尽，皮肤收缩爆开，露出雪白的头盖骨，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醒目。那些尸体在火焰中逐渐失去生命最后的一点光亮，最终随着火焰的熄灭变成灰暗的粉末。

这些粉末的最后归属是恒河。

那天晚上我参加了古老的祭拜恒河仪式。几名祭司按照几千年的传统，向恒河上洒下鲜花，香料和鲜红的颜色。
周围有很多铜铃，丁丁当当的响声似乎唤来了全城的人。周围的人眼神平静，口中轻唱着我听不懂的宗教歌曲。全城的灯火都消失了，黑暗中只有恒河闪着月亮的颜色。

那天晚上我是听着河岸边的歌声入睡的。那天夜里，瓦兰纳西不是那么炎热，我也睡的很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凌晨4点。天空还是纯黑色的。我突然有了恒河晨浴的想法。

还好是凌晨，河岸边没有什么人。我赤身裸体的从旅店的小门跑出来，光着脚踩过那些并不清洁的地面。到了河边，悄悄的滑进水里。
虽然是印度的夏季，夜晚也是有些过分的凉爽。恒河的水温让自己的关节隐隐的有些疼痛的感觉。河水其实并不深，脚下踩的是软软的泥土。我突然想到那大概不仅仅是泥土，而是几个世纪沉淀下来的骨灰。

这让我有些害怕。但是已经站在河里了，只能努力向河心游去。

在几近黑暗的凌晨，一个人漂浮在恒河里。光是这种想法就已经很疯狂了。我躺在恒河的皮肤里，静静的等待日出。
东方终于出现了一些明亮的迹象，我突然有了一个有些冒犯的念头。于是站在水中，挥起右手朝向东方，说，要有光。
And there was light.

恒河的日出是个极度美丽的过程。起先我很遗憾没有人可以替我拍下照片，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场景我大概已经一辈子忘不掉了。从来没有想过大河可以在一瞬间连同河中的我一起镀上一层再完美不过的金色。透过清晨的阳光，我看到河边已经有人开始洗澡或者浸水，夜晚的那种歌声再一次从对岸的水雾中传过来，打破寂静的同时，也让我意识到自己正赤裸的站在阳光里。于是急忙游上岸，沿着小路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想余先生从未试图了解真正的瓦兰纳西，余先生也绝对不会触碰他认为肮脏的恒河水。所以在余先生的眼里，瓦兰纳西成了人类丑陋的悲剧。
我却觉的瓦兰纳西是人类历史中的一块难得的化石。正如马克吐温的评价一样，瓦兰纳西比历史古老，比传统古老，甚至比神话还要古老。这座城市的外表，比历史，传统和神话三者之和还要古老至少两倍。

我有些想诅咒余先生。因为他的误导，我错误的判断的瓦兰纳西的灵魂，仅仅停留了一个夜晚。然而圣城的确可以平静一个人的情绪。知道自己只有短暂的一天，就更会认真的珍惜在瓦兰纳西的每一个脚步。

那天晚上我乘火车离开了瓦兰纳西，奔赴德里。坐在座位上，看着圣城的辉光一点一点退去。我换到了对面的座位上，试图让自己有一种火车正在倒回瓦兰纳西的错觉。

但是湿婆的圣城还是不可挽留，离我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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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德里，起先是为了探望古老，但是古老已经死了。又打算探望未来，然而未来还没有出世。
火车站挤着成千上万黑黄相间的旧式出租车，在超过40摄氏度的阳光下忍受着越来越糟的心情。可是心情坏到一个特定的标准之后就会突然暴发。于是感觉全城的车都在鸣笛了。一声声吵的耳朵生疼，听音乐也不管用。只好自己也大吵大闹起来，结果又被淹没在更大的喧闹中了。
德里由七座年龄不一的城市叠加而成，但是无论旧德里还是新德里，都透着一种破旧萧条的样子。市中心要好一些，有几条大街眼看着也算大气。然而两边的建筑班班驳驳，像从来没有晴朗过的德里天空。

先是要去红堡的，于是在一片垃圾和人力车的互相拥挤中努力向旧德里移动。移动的结果是引来无数小贩，不停的向我兜售不知名的水果和油炸食品。无奈下买了几个黄色的圆型物体。咬开以后，拌着香料的土豆馅倒是很有次大陆的特别味道。再咬一口，一条节肢动物的腿优雅伸直，顺着腿，一直拽出只小小的甲虫。顿时胃口大倒，对旧德里的印象也如同看着一个被堵塞的脏马桶一样。

旧德里的空气几乎污浊成了液体，远远望着就是一团淡淡的红色。红色越来越浓，最后就猛地成了硕大的城墙，这是红堡的外围。
若不是城墙上飘扬的印度国旗，红堡同年轻的时候几乎没有不同。遗憾的是我对这座沙杰汗的作品，评价却不怎么高。红堡的外围太过壮观了，以至于每一个游人看了内部的几座小小楼宇，都会忍不住感叹自己之所以愿意付几百卢比的门票钱，完全是因为受了红堡外墙的蒙骗。后来从资料上看到，红堡内外差别之所以如此之大，完全是由于资金短缺，所以只好尽力将外观努力做精致些，而让莫卧尔王朝的皇室成员住的郁闷一些了。
这种追求外表形象的现象，似乎在另一个文明古国也经常见到。

德里是印度的首都，本来是设计精巧的城市，却在独立之后被毫无美学基础的印度政府用各种丑陋建筑塞满。街道宽阔的可以做临时机场，但是几处大型立交桥设计极度愚蠢，导致每一条街都挤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在德里超过45摄氏度的高温里一尺一寸的向前挪动。

我发现文明古国的相似之处确实很多。


我一直觉的德里所缺乏是一种在瞬间感动人的力量。胡马雍陵和莲花寺单单作为拍照的背景来说都不错，够壮观，也够精致。但是背后没有熟知的故事，自然也只被游人当作往返穿梭取景的场所而已。印度门背后倒是有数十万印度士兵葬身战场的悲壮，可是广场周围的环境太过嘈杂，使的一个严肃的地方变的有些滑稽。其实德里本身就像一座巨大无比的主题公园，全体市民都在扮演或奴隶或王公的角色。这城市的不同角落有着惊人的差距，在德里的行走变成了穿行于几百年历史的神奇，或者是怪异。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徘徊在德里混乱之极的街道中。人的忍耐是有个界限的，一旦这个界限被超过，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就一落而不可挽回。
我庆幸自己在即将彻底失望之前去了那里。


那是总统府旁不远处，躲在绿色中的一座白色房子。我见门前有许多人安静的排队，于是也跟着走进去。原来只是暗喜自己在酷热的德里找到了一个有空调的场所，却看见人群缓慢绕着一条浸满血迹的纱丽，纱丽后不远有一堆被烧焦的布条，依然是很多人在那里寂静的围着。我想自己大概又是走进了某个革命人士的毙命场所，不禁有些反感。所以打算享受一会儿冷气就离开这里。
走到庭院，看见草坪中间有一条水晶铺成的小路，像河水一样激起波纹，我才知道这里其实是英迪拉甘地曾经的寓所。那条纱丽是伴随她生命最后一程的服装，那些烧焦的布条是她的儿子被炸身亡后留下的唯一纪念。18年前她就是被刺杀在我面前的这条小路上。路面用水晶铺成起伏的水面，而那块平静的玻璃就是她的生命终点站。

于是返回房间，一张一张仔细看墙上的介绍。我一直觉的绝大部分的女政治家其实是缺乏女性特有的柔美的。政治的本质让她们更多拥有了男性的刚强，也不允许她们用自己钟爱的服装打扮自己了。照片中的英迪拉甘地却总是身着传统印度纱丽，面露印度妇女特有的神秘微笑，比那些西方严肃的铁娘子们看起来要平易近人得多。然而这位尼赫鲁的女儿并不像她外表的那般平和温柔。从早年在牛津宣传革命精神，到中年丧夫之后全身心投入政治的热情，再到平息旁遮普邦暴乱那种令常人惊讶的勇气铁腕，印度的民众总会一分为二，用几乎相同的力量在同时赞扬和批评着她。是对小儿子的溺爱让她的铁腕逐渐锈蚀，后来的锡克教徒暴动事件，她让国家军队攻入宗教圣地金庙的行为让全国惊愕。最终导致她被自己的锡克保镖刺杀在自己的花园里。

展览的最后，有她的大儿子拉吉夫在葬礼上对母亲的评价。“She died just as she had lived，unafraid.” 这应该是对一个母亲和一国总理的最高褒奖。

绕过那条水晶小路，从纪念馆的后门出来，心里沉沉的。也突然觉的这个全德里政治气氛最浓的国家广场区突然有了普通人的情感。

一个城市有了人情冷暖，才能吸引隔着山水的朝圣者。


离开德里的时候是清晨，这个城市连同街上的野狗一起都沉醉在未醒的春梦里。一个人拖着行李同一个都市告别的景象是容易伤感的，何况是处女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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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阿格拉的直达快车早上7点出发，但月台上6点不到就已经挤满了各种肤色的游客。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憧憬，嘴里都在不停兴奋的大声重复同一座建筑的名字，Taj Mahal，中文是泰姬陵。
这座建筑大概是我来印度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有憧憬，时间自然过的很快。两个小时不到，已经可以嗅到阿格拉的空气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座莫卧尔王朝旧居然还是一座重要的工业城市，以至于阿格拉的大街小巷都充满着刺鼻的硫磺味道。
这使得我开始严重的担心泰姬陵的健康问题。

在车站讨价还价，找了一辆三轮车来到泰姬陵。车夫是个痛快人，一路骑的轻快不说，还不断介绍阿格拉的历史和名胜古迹。虽说印度式的英语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过善良的心意自然是要领情的。于是付钱的时候多给了5卢比和一盒清凉油，双方皆大欢喜。
泰姬陵门前已经挤满了排队买票的游客。一张票750卢比，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安全检查的严格程度，甚至连机场也甘拜下风。我的防晒油被禁止携带入内，只好重新排队寄存。

泰姬陵还是同那段伟大爱情一样通体晶莹洁白。在门外吵闹的游客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脱了鞋子，谦卑而又虔诚的在喷泉之间缓慢移动。天气很热，却有一丝小雨，洒在脸上像泪水一样暖暖的。
从水池中穿梭而过，雨滴把泰姬陵的倒影不断打碎。地面其实还是有一些热量的，让冰冷沉重的白色大理石有了一些生命的温暖。
硕大的身体通常缺乏一些细节的精致，但是泰姬陵却全然不是这样。洁白的大理石墙上爬满了用各色宝石镶嵌的花朵，几百年之后依然鲜艳不枯萎。墙边靠着的一位向导大叔见我看的出神，便用一支小手电按在花朵中心，打开开关只一转，那朵花就马上璀灿起来，像是透明的五彩玻璃。
那陵墓的主人静静躺在精美绝伦的石棺里，被细致透明的理石屏风围绕起来，安静的睡着了。陵墓的大门永远都不会上锁，有一些岩鸽不断飞进飞出。叫声加上回响，有些悲伤。
泰戈尔说这是永恒面颊上的一颗泪珠。

阿格拉堡同泰姬陵相隔不过两公里，却成了沙杰汗永远的心痛之处。
沙杰汗为爱妃建造的陵墓固然成了爱情的永恒纪念碑，却因为耗资巨大而引发权利争斗。最终他被自己的儿子囚禁在阿格拉堡最高处的小屋中，每天只能远远望着泰姬陵流泪。沙杰汗大概是无法经受这种痛苦，所以他每天都面对墙壁而坐。
他的儿子命人在屋子的四壁上镶嵌大小不一的镜子。无论面向哪个方向，都避不开泰姬陵美丽忧伤的影子。
沙杰汗死后同样被葬入泰姬陵，永远陪伴在爱妃身旁。而他为自己建造的黑色陵墓也就永远处于未完工的状态，在河的对岸等待来生。
等待来生的同行，或者分离。

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那里。突然在Lonely Planet上发现了一个叫做Fatehpur Sikri的地方，说是阿喀巴大帝的旧都，就决定搭两个小时的车，去看这个自己全然不了解的城市。
车到站，下车的只有我一个人。乘客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这才发现远远的天边有一大片暗红色的建筑，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我的脚下。四周有一种可怕的热气冲过来。
更可怕的是，目光可及之处，只有我一个人。而公车也已经开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那团暗红色。

Fatehpur Sikri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虽然只作了十年首都就被废弃，但是保存的程度相当完好，建筑的形式也很大气磅礴。所有楼宇都用当地特有的暗红沙岩搭造，在强烈印度阳光的照射下有一些过度的闷热。我突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似乎那些斑驳的石柱之间又重新悬挂上紫纱的幕帘，又重新会有宫女捧着油灯和香熏在其间穿行了。
帝国中心的卧室里有一些阴影，永远都躲在没有阳光的角落，这一从那一从的长满了青草。我猜想一些青草大概有着重叠的复杂历史，见惯了肉体交横的奢淫景象。地面上有一些沟渠，据说当年是流淌着玫瑰香水，用来降温的。

那天下午一直在这里四处乱走，光着脚，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脚底慢慢地被滚热的红沙岩烫出了水泡，但是还不原因停下脚步。渐渐的天暗了下来，那些宫宇的灿烂光辉在夕阳落山的一刹那都花为黑暗，平白无故的添了许多鬼魅。那些曾经美丽的宫女，灵魂就随着一丝微风贴着我的身体经过。有一些冷，也有一些莫名的吸引和性感。
我似乎还能听到那些玫瑰香水流淌的声音，令人安静的铜铃声似乎也在响着。

那天夜里我就在曾经的国都中静静睡去，多希望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沉睡，在下一个千年被春天玫瑰花开的声音惊醒。
可是第二天要接着赶路，于是只睡了一晚就离开了。临走前，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塞进城墙的缝隙里。据说这样就可以有一天重新回到这里。

回来品味爱情的永恒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