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乖乖hyl 于 2012-4-11 13:25 编辑
双生莲 作者:乐双生
一 哎呦哎呦,大毛小毛,大珠小珠(1)
七月,清纱湖最热的时候,湖堤的柳树随风轻扫湖面。青蛙在荷叶间闪来闪去。满湖绿色,白鹭低飞,划出涟漪。
荷花顶着烈日开放,却淡然雅致。每朵荷花都伴粉绿色嫩莲蓬。这是采莲的时节。渔家的小扁舟在湖面上穿梭,戴草帽的渔妇们采莲蓬摘红菱,嬉笑声此起彼伏。远处,赤膊的渔民正拉网收鱼,无数鱼儿在网里翻跳,如钻石般跳跃闪烁。
大珠、小珠姐妹俩背着硕大的行李包站在清纱湖岸边。微风夹着一股热浪迎面拂来,姐俩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客户不分昼夜的骚扰,不用面对头疼的表格,更加不用面对一些不想见但偏偏要见的人,再炎热的夏日,也无碍回家的好心情。
岸边一排保留着民国风格的白墙青瓦老房子。大珠、小珠的奶奶就住在最里面的那一间。
应门的是一位高大的年轻人,健康红润的肤色,黝黑的浓眉,一双深邃的眼睛,嘴唇丰满,嘴角微微翘起,下巴的弧度很完美,脸型有点像韩国的男星赵仁诚。
她们都不认得他,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小珠:“这是我奶奶家,你是谁?”
明星脸不知是看见美女,还是本身腼腆,声调有些紧张。边帮她们拿行李边解释:“我是来你家做客的客人,从很远的地方来。”
“酷人?很渊的底方?”小珠学着年轻人的腔调,“好有特色的发音啊,哈哈,你是日本人啊?”
“是的,我是从日本来的。我叫木村浅。请多关照。”
两姐妹放下行李,往湖边跑去。远远地看到一群老奶奶们在一片老房子前谈论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就是就是”“谁能料到啊”,言语中,透露着不舍和惋惜。两姐妹走上前去,在一群老奶奶中把奶奶抱住,撒娇道:“奶奶,我们回来了。您身体好不好呀,我们好想您呢。”
奶奶是一个内敛的人,即使内心有很多的东西想说,到后来也就变成“你们怎么回来了啊,我到湖堤上看看有没有新鲜鱼,今天晚上做给你们吃。”
奶奶是老了,也瘦了很多。
“哎呀,这就是那对双胞胎吧。”
“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美。”
“听说她们两个在上海啊。”
“上海是个大城市啊,比我们这里的小城市热闹呢。”
奶奶们是看着她们长大的。
“这两个小鬼,还没出生就差点没命到这个世上来了,还是命硬啊,天意啊。”奶奶又和其他奶奶们拉起了家常。
大珠、小珠是对孪生姐妹,姓李,李大珠、李小珠。二十多年前,妈妈在一个叫清纱湖的小城把她们生了下来。对于两姐妹的出世,家里人始料未及。怀她们的时候不太靠谱的医生通过模糊的B超机和胎音判断出孕妇怀的是葡萄胎,并让她尽快办理流产手续。
年轻的丈夫听到“怪胎”,一阵眩晕,也决定打掉这个怪胎。准备引产的头天晚上,妈妈指挥着小姑,连夜拿走行李,逃出医院。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执拗地认为,肚子里的绝不是怪胎,它会成为她的珍宝。
妈妈再次被推进产房时又遇到了那个极力劝她打胎的医生,他皱着眉嚷嚷着“你胆子太大了吧!”
一个小毛毛下地之后,她们的妈妈还是觉得子宫胀胀的。二十五分钟之后,另外一个浑身发紫没有呼吸的小毛毛被医生从子宫里拖了出来,情急之下,医生对着满身血水、羊水、排泄物的小毛毛做了人工呼吸。小毛毛来人世间的第一瞬就把初吻献了出去。
一 哎呦哎呦,大毛小毛,大珠小珠(2)
两个孩子被轮流检查了一遍,没有少手指也没有多条尾巴啊。妈妈喜不自禁,泪水决堤。
奶奶给她们取名叫大珠、小珠。取了大猪小猪的谐音,希望两个孩子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戏剧性的人生故事被奶奶还有那些老街坊一遍遍地提起。大珠、小珠眯着眼睛晒太阳,听她们的乡音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情,笑笑的。
夕阳照着金灿灿的湖面。农家的小扁舟此时已经满载而归。船中间的竹棚被水产品塞得鼓鼓涨涨的,船身沉了很多。船一靠岸,船上的人个个迫不及待地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来,趁着日落之前还都能卖个新鲜好价。
“这一片老房子要拆了,这里的街坊都住了五六代人了,都在这里娶亲,生子,办丧……生老病死都在这里。政府征地,旅游开发。现在说拆就要拆。”奶奶摇摇头领着姐妹俩往湖堤边走去。
那个划船的不是三爹嘛,两姐妹雀跃着。边跑边喊三爹,三爹……
只有回家才能让人这么放松。三爹这个称呼她们从小喊到大,每喊一声都带着童年的美好回忆。三爹牵着她们两个走到副食店买糖。她们搬去上海时,三爹在渡口为她们送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三爹都会帮着张罗。
三爹加了力,把船撑到了岸边。船一靠岸,大珠、小珠就把三爹小心扶下船。三爹比奶奶长几岁,快八十了,还在湖里捞鱼。他家里的孩子都有出息,想把他接到上海去住。他只在上海呆了一个月,就逃回了清纱湖。他说还是回来打渔自在。
夕阳余晖,姐妹俩帮三爹收拾好渔具,拿着今天打的鱼,一起回家。
“三爹好!”木村浅有礼貌地接过姐妹俩手上的鱼提到厨房。
“奶奶,他说他是日本人,这是真的吗?他怎么会住在我们家啊。他来了几天啦?他什么时候走?”姐妹俩问题很多。
“他是日本人,可是你们不要告诉其他街坊。这里谁家当年没有被日本人害过啊。”奶奶叮嘱。
“别人才刚来,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啊?”三爹把话题岔开了。
小日本为什么会住在她们家里?小日本和她们家有什么样的渊源?奶奶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是告诉姐妹俩,木村浅是朋友的孩子,在日本学过几年汉语,到中国来学习中国文化的。之后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姐妹俩看着奶奶神情严肃就不敢再多问了。关于奶奶有日本朋友的事情,她们从来没有听家里人提起过。但是对于日本人,姐妹俩的态度是一致的。
日本人?日本人里有好人吗?这些来中国的日本人,都不存好心的。在礼貌恭谦的外表下,有一颗不择手段抛弃人性的心。
最近一次Party上接触到的日本友人,增添了她们对日本人的厌恶。
Party里满是金领男和白骨精,空气中混杂着爱马仕和阿玛尼香水,红酒在杯中旋转,低声耳语笑意盈盈。交际名媛、电影明星、时装模特从侍者的托盘中取红酒和点心,优雅小心地品尝,生怕食物弄花了妆容也怕仪态不雅被狗仔队拍到所谓最难看吃相。她们老友一样问候,其实相互并不熟悉,装熟络只为不冷场,不要让狗仔拍到他们任何一个不被人理睬。血红色的水晶吊灯透出的光把人的脸也映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雪茄味道。还有一帮对明星没有兴趣的客人靠在一整面墙大小的鱼缸前看里面的鲨鱼对其他的鱼撕咬、追逐。
当时,小珠正独自一人端着酒杯坐在角落里,出神地看着酒杯中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