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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gieKo鸥盟 于 2014-11-20 20:25 编辑
美国法学院生活记实
文/董华春
题记:很小的时候听过一首歌,名字叫《掌声响起来》,歌中唱到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
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我还拥有你的爱。
好像初次的舞台,听到第一声喝采,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经过多少失败,经过多少等等,告诉自己要忍耐。
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你的爱将与我同在;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歌声交会你我的爱。
从小到大,好象一直在鼓掌,或热烈或稀落的掌声是每次活动或会议的句号,一直以为掌声更多意味着礼貌,所以没有预料到有一天自己会鼓掌鼓到掉下眼泪来。
2001年12月6日下午2:45,美国X大学法学院P100教室,Wachter教授的公司法最后一课。他极有风度地感谢大家陪伴他度过了一个学期,祝愿我们考试好运有好成绩,祝愿我们在美国的读书生活有收获,祝愿我们今后一生都顺利。他在大家的掌声里微笑,亮亮的眼睛凝视我们这些年轻的脸庞,嘴角因为笑意弯出美丽的弧度,象一朵绽放的莲花,波澜不惊,掠过感激的水面。
本来以为会开心会解脱,但是看着极厚重的三本书,听着他一如从前亲切而慈爱的声音,心里竟然很难过。我坐在正对着他的第二排,和各种肤色的同学一起为他鼓掌,没有人看见我眼里慢慢流出的泪水,没有人懂得我掌声里的尊敬珍惜和留恋。就好象你一直是个懵懵憧憧的跑龙套的演员,稀里糊涂参加到一场精彩的戏剧演出里,看着主角在演绎人间悲喜,自己也不知所终地做一些简单动作,终于慢慢悟到了一些东西,正痴迷着。突然主要演员说我的任务完了,下面该你了。于是你被推倒聚光灯下,没有人再引领你,教导你,那么多观众的眼睛关注你,等待你独自的下一步演出,于是疑惑,于是软弱。
在迷蒙的泪光中,依稀看见自己怎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进这出叫《美国法学院苦读记》的戏剧中来。确切的说,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既不熟悉舞台,也不了解同台的演员,跌跌撞撞匆匆忙忙就闯了来。2001年7月24日签证,25日拿机票,26日一个人飞美国。没有人接,没有提前联系好住处。在底特律的机场巴士上碰到以前认识的北大师姐,顿时觉得世界好小,坐上她联系好的中国同学会的车,挤住在她的房间里,开始了我在这里的读书生涯。
(一)初试锋芒
还没有正式开始读书,就被“前辈”们善意的提醒吓住了。LGF陪伴我们办好了各种手续后告诉我们一定要利用开学前的两天睡好觉买好东西,否则“第一个周末你们根本不可能休息,要两天泡在图书馆里做作业”。ZHY说她一年都是凌晨四点睡,早上八点就起来,每天靠咖啡提着神,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拿鞭子抽自己。台湾男孩更是神情严肃地说“你每天拼命也要把READING作完,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补上。”GF的建议是“千万不要自己作饭洗衣服,你没有时间,我是一天都在法学院的,晚上12点才坐SHUTTLE回家。”ZHYF说“如果你只想应付考试,那会很轻松,平时的阅读不作完也没有关系,上课也不是完全听不懂,期末只看别人记的OUTLINE也能考个好成绩。但是如果你要真想学东西,那就必须按照老师的进度走,你就会非常惨。”
真的吗?真的!
暑假的课给了我们每个人当头一击,原来法学院的生活必须这样来过!
暑假的课是从7月30日开始的。假期的课程很单调,是四个学分两门基础课, 每周一二四五上午是“Foundations of American Legal System”,下午是“U.S Legal Research”。
Foundations是给我们这些国际学生介绍美国法律体系的基础知识,有三本书必读书,《Geoffrey C. Hazard, Jr, and Michele Taruffo, American Civil Procedure》,《B.Sharon Byrd, Introduction to Anglo-American Law and Language》,《B.Sharon Byrd, Anglo-American Contract and Tort Law》和一本推荐书《Emanuel's Law Outlines: Civil Procedure》。从书店里拿到崭新的书时,有点傻了,三本必读书是B4开本的,加起来有800多页。到是Legal Research 相对好一些,只有两本,《Robert C. Berring, Finding the Law》和《the Blue Book: A Uniform System of Citation》,主要是讲引用注释的规范和查找资料的方法。但是加起来也有七八百页。假期只有一个月的课,哪里可能读得完?因为Foundations内容太多了,所以法学院决定除了假期每周四节外,正式开学后每周还要上一节,11月份结课考试。
新奇感还没有消退,就马上被恐惧代替了。第一天,7月30 的作业就是68页的阅读,天啊。身体还没有从初来的匆忙中解脱出来,精神也还是涣散的,根本没有心情读书,但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已经等在那里,就象是一出精彩的戏剧,尽管你还没有进入状态,但是帷幕已经拉开,舞台摆在那里。
好在先上场的这两个“演员”都非常优秀,缓解了我的紧张和不适。
FOUNDATIONS的教授叫William Ewald, 在哈佛拿到了法律本科和硕士学位,牛津大学的哲学博士。先后在哈佛和牛津任教。真感谢是他给我们上暑假的课。他让我见识了法学教授的风度,那么宁静而儒雅,他总是穿着浅鸵色的裤子,每天换不同的衬衫和领带。带的金丝边的眼镜让我觉得太过纤细。他的习惯动作是双手抱着肩,做思考状,在讲台上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再慢慢地走回来,从来不看讲义。他的声音清脆而平稳,永远是启发和诱导。我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非常爱笑,尤其是有人提问的时候,他往往要停顿一下,仿佛在思考,然后就腼腆地笑着回答,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脸上白色的皮肤里经常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光。有时,他的嘴张开几乎达二十秒,仿佛要回答,可是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象是做错事的孩子,很坦白地说他不确定答案。大家都说他身上有股天然的贵族气。可是这个“微笑的贵族”折磨起人来手一点都不软。
这门课的阅读量一点点加大,从第一天的28页一直加到后来的每天50页,70页,最多的一天是8月16日,居然要读124页。他还会补发材料,HANDOUT动辄就是30页。现在才明白我们为什么有每学期复印费65美金,原来是给象William Ewald这样严谨不满足选用教材的教授复印补充材料用的。每次上课我都会看看他讲台边地板上是否有那个白色的纸箱,那里装的是本次课的补充材料。有一次,发现没有白纸箱,很开心,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早些睡了。下课前十分钟,门突然响了,大家的目光看过去,有个高大健壮的黑女孩抱着纸箱走了进来,在我们的目光里一直走到讲台上,轻轻地,放下箱子-----我的美梦破灭了!
他讲课的条理极为清晰,节奏很慢,很容易懂,但是他经常会跑题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去,常常是我们拼命读的东西他一句也不会提到,而他讲到的东西我们没有看过,于是笔记记得好辛苦。尤其是痛恨他“美丽”的板书,绕来绕去象盛开在白色背景上的黑色花朵,我把眼睛睁到极限也辨别不清楚她们来龙去脉。我旁边坐的是土耳其的sezer,我只好求助于看他的笔记,但是他的笔记同样潦草,没有办法,下课后总要留下来和他对照。所以好羡慕班上那些用笔记本电脑记笔记的人,但是自己实在不愿意把电脑背来背去,加上书,实在是太重的负担.
相对而言,Legal Research的阅读量不是很大。每天读一章,大约30-50页不等。老师是Ron Day,他1967年在North Carolina拿了英语专业的学士学位,1971年在Indiana University拿了英语专业硕士学位,1975年在Columbia University拿了图书管理科学的硕士学位,1989年在这里拿了JD.在这里负责图书馆资源管理和研究已经25年并教授了11年Legal Research.如果说Ewald是个爱笑的老师,Day就是一个爱逗我们笑的老师。他个子不高,又有些胖,肚子总是挺挺地出来,在他常常侧身去指点屏幕的时候,一个可爱的圆弧形就暴露在我们眼前.他没有Ewald有风度,可是他特别热情.总是穿着红色或绿色的T恤,头发微卷着背到后面去,眼镜后面的眼光总是热切又渴望的,象个年轻人.他说话声音极为洪亮,悠长得象唱歌,而且他的身体会随着声音有剧烈的倾斜或前鞠,后弓.很喜欢听他说”now”这个单词,他会读成”妙”与”鸟”之间的含糊音,而且拖着长长的尾音,双手欣喜地相互轻拍,合在一起。眼光就转到他的笔记本电脑上去了。这门课分成了三个班,我们这个SECTION只有二十几个人,大家很容易就熟了,他居然从第一节课开始很努力得记我们的名字,所以在第三节课下课后我和他交谈时他毫不犹豫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无论Day是多么可爱,我们还是很怕这门课, 作业实在是太烦太累,毁掉了我们暑假的每个周末。第一个作业是介绍性的Essay,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写好了。但是第二个作业让我们都吓了一跳。30个问题让我们在暑假的第一个周末在图书馆里跑上跑下,从二楼到五楼,抱着砖头一样的书做检索,查案例,写答案。但是我觉得好新奇,第一次知道了到west's supreme court reporter里去找案例,看到了完整的opinion,会概括holding,知道了什么是规范的blue book的citation, 知道了什么是平行的citation, 知道了什么叫”dissenting”, “concuring” opinion,知道了west group如何来做headnotes, 它们的topic和key number是什么。Day 不只让我们使用这一个reporter,他又让我们熟悉和使用了United States Supreme Court Reports, Lawyers' Edition. 这个作业实在是内容太多了,还要查West's Federal Practice Digest 和ALR Index, 他居然要我们检索malpractice suicide和euthanasia的案例,根据他的问题给答案, 拼命地去找那本叫American Jurisprudence 2nd 的书,天啊,平生没有用过这么多法律工具书,一本比一本厚,一本比一本重.终于做到了最后一题,拿到了最后一本需要的书Corpus Juris Secundum,放在楼梯拐角和同学说话,突然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人拿了我的书,惊叫起来---“那是我的书!”那可是我从人家那里等了两个小时才拿到的呢。拿书的人是以色列的anthony, 看到我夸张的表情,他赶紧笑”just kidding.”咳,头脑已经被DAY 搞昏了,找不到书是怎么也编不出答案的,而大家都在用,所以拿到一本书就好开心,哪里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他告诉我他早知道这么累就不来读书了,想不到第一个周末就全泡在图书馆里。而且因为让自己选择案例,然后做答案,所以不可能和别人的案例一样,否则抄袭太明显,这就意味着真要自己做。听着他的抱怨,安慰他说也许这样我们会觉得学费花得值得啊。
我是老老实实从周五下午到周日晚上都在图书馆里过的, 周日的晚上11:30才回到房间做最后的修补工作,到westlaw上查DAY让找的文章,把所有的答案敲入电脑,看到整整六页纸从打印机里出来已经是周一的凌晨2:30了。睁着红红的眼睛检查有没有错误。才知道这次作业是生平作业里最辛苦的,简直是自己的心血.
第三次作业就相对好多了,因为大家和DAY谈判,请他在周三就把题目传到我们信箱里。 虽然还是把周末搭了进去,但是没有第一次那么辛苦。这次是关于WESTLAW的使用和巩固,因为我选了一个证券法方面的案子,所以作起来驾轻就熟,时间虽然也是两天多,但是不累,而是很快乐,真应了那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趣的是DAY让我们在第一题用自己本国的语言写出自己要研究的法律问题。他怎么可能看得懂呢?他给我的批语在这里是个大大的“beautiful”,后面拖着两个惊叹号,然后又不可思议地问:“中国人都能写这么美丽的字吗?”在后来的一次交谈中他说中文象花朵,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所以才能记住这么复杂的字。我大笑,觉得他象小孩子一样敏感和惊奇。
我自己最喜欢的是我做的第四次作业,超级有效率。为了加强同学间的交流,DAY让两个人一组来做。8月20日别人都已经把作业交了,而我的Partner,印度的Tarana,周末去了巴黎,所以我只能等她回来,心里很着急。和别人打听大多都用了两天多,于是自己先做了一些。想不到她和我一样性子都很急,才从巴黎回来就把我拉进了图书馆。这次是训练我们用LEXIS,DAY让我们挑一个以自己国家做当事人的案子,没有印度的案子,于是我们选择了一个以中国做被告的。连干了六个小时,居然干完了。完全是在一种极紧张的状态里面。当她打电话告诉我我们得了“EXCELLENT”时,我很激动,也很意外。
永远难忘记把第五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作业交给DAY时他说的那句话“别人是为我做作业,你是为了你自己”。是啊,我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去完成,除了回答他的问题还额外查了很多资料,同时给自己的一篇论文准备素材,选的是一个证券法方面的题目。8月27日见过师兄师姐回来,浑身痛着最最后的修补工作,直到凌晨两多干完。第二天交给他时他惊喜地说我做的比别人都细致,又得到了他的“EXCELLENT”,这次是“实至名归”。
(二)广厦千间,唯有七尺眠
暑假里,对我而言,最让我头疼的不是DAY的作业,而是自己要分出精力为了房子奔波。
7月26日刚到的时候,Assignment Office的人告诉我我没有申请到学校里的Graduate Tower,即Sansom East和West专门给研究生住的公寓楼。所以住处成了我最大的问题。在北大师姐那里挤了第一周。二年级的CHY在加州实习,让我暂时住在他那里,SANSOM EAST1401。前面来的人告诉我不能住地太远,因为法学院的功课很累,书很重,在学校读书的时间会很长,跑来跑去会很累。但是满校园匆匆走着的都是找房子的人,精明的房屋代理公司和私家房主都不肯把房价降下来。近处的价格贵的吓死人。自己接受的价格又远地可怕,超出了学校安全部门说的“安全区”,到法学院要步行40多分钟。
每天抱住书到法学院T214房间上课,路上看到蓝得象画的天,对自己说,希望今天房子会有着落。“广厦千间”,我只想要“七尺眠”,难道都这么难吗?下课后把书本放在房间里就匆匆地去赴约看房子, 七八月的骄阳蒸干了跑来跑去的我,这里的天气居然比北京都热。自己因而迅速地比同学熟悉了校园,在不断的讨价还价中越来越懂得行情和窍门,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房子。
班上的中国同学多住在学校里,每天见到我都是同情地问“房子找到了吗?”于是想到“居无定所”这个词,突然想起蜗牛,多想做一只小小的蜗牛,背着自己的家,停在法学院里,不必辛苦地跑来跑去。
找房子牵扯了我太多的精力,实在是想结束了。于是在网上贴消息找ROOMMATE,找到了JH。她是华南理工大学的01年本科毕业生,和我同年出生,学建筑。两个人一起看房子,效率快了很多。终于在8月7日签了合同。
才高兴没有几天,8月17日学校告诉我他们给了我房子,租约从9月1日开始,我必须接受,否则要交250美元罚金。跑到办公室去和他们争论,当初我去了三次,他们都告诉我没有我的,明确说我可以通过房屋公司在外面找,而现在竟然说当初回答我的是办公室普通职员不是他们的头,我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就擅自在外租房,所以在中国时签好寄给他们的合同依然有效,既我必须接受他们的条件,他们可以没有房子给我,但是一旦给了我就必须要,否则交罚金。非常生气,是他们的工作失误,耽误了我的时间和心力,现在反倒是我来承担责任。
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来纠缠这件事情,觉得好笑,初来是没有房子,现在是有了两处房子,真是人生如戏,剧情急变。只好再找人把其中一处房子SUBLETE出去,于是每天不停地在网上发消息,打电话。终于在8月30日,给JH找到了她的一个师姐做她的ROOMMATE,在那个房屋公司改签了合同,当初和我们签合同的SCOTT和我开玩笑说他见我的次数比见女朋友都要多。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愿意这样周折反复啊。
终于住进SANSOM EAST1228房间的时候,有回家的感觉,奔波了一个月才有了这个住处,真是不容易。相比之下,吃饭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最初来的几天一直在TRUCK买饭吃。在SANSOM靠近38街的地方有几辆卡车,卖各个国家的饭,他们会在车上作好,在窗口卖.一辆卖中餐的叫“ORIENTAL FOOD”,总是让我想起新东方,老板是福建的,清清瘦瘦,收钱的最初是个小姑娘,很腼腆。由于常去,很快和他们熟了起来。他们居然在这里呆了六年没有回国,想钱赚得差不多了就回国,再也不来干了。很佩服他们的定力,在异乡生存,他们要克服多少别人想象不到的寂寞与艰辛.在好心的LGF陪我到CHINATOWN去买了很多调料,必备品和菜后,我开始在1401用小电炉做饭.从国内带来的锅碗瓢盆刀全派上了用场,他很吃惊我带的东西如此之全,甚至包括一袋盐.是啊,我带了极少的几件衣服,两个箱子大部分空间全是生活用品.很早就知道应该自己作饭,既省钱又方便,时间上并不浪费,就当是读书间隙的休息了。早些到来的一个女孩很羡慕我,她说她吃了半年TRUCK的菜,吃到要吐,实在是单调,每天就是那几样,换不出花样来了。赶上人多,要等很久.可惜她不会作饭,所以只好每天凑合着,于是觉得自己很幸福。房子和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了,也到了正式开学的8月28日,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读书了。
(三)铩羽的飞鸟
我相信每个在美国法学院读书的人都会对“辛苦”和“压力”这两个词有感性的认识。如果一个人在这里读书不觉得劳累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没有尽力。
这个学期我选了自己喜欢的公司法(Corporations)国际金融法(International Finance)会计法( Accounting),法律写作( Legal Writing),加上假期的两门课四个学分,共15个学分。
每周的二四五下午1:30到2:45在P100上课的公司法是我这学期最重的课。教授Michael L. Wachter ,William B. Johnson Professor of Law and Economics; Co-Director of the Institute for Law and Economics,B.S. 1964 Cornell; M.A. 1967 Harvard; Ph.D. 1970 Harvard.,是经济法劳动法专家。中国女孩公认Wachter是这个学期所有老师里最帅的,相比之下Ewarld气质虽然很棒,但是书卷气太浓。Wachter实在是让我们倾倒,他个子很高,至少有1米85,三本重重的书拿在他手里就象是薄薄的纸。总是穿着他喜爱的黑色西服,白色的衬衫洁净到刺目。他的眼睛不大但是极亮,神情总是那么优雅平和。他极爱笑,总是在给我们提了问题后,就象是一个逗弄了小孩子后的大人,慈爱,等待,自鸣得意。他的背总是挺的很直,所有动作都不急不缓。他不象是老师,倒象是指挥,引领我们在繁复中挑拣出悦耳的音律。
老师虽然让我们赏心悦目,教材却叫大家恨之入骨。光是案例的casebook就有A4纸1421页,所需用的法规一书有A4纸1725页,第三本是今年最新的补充案例有100页。每次上课都要抱着三本书到教室里去,以致于同学在法学院见到我聊天时会同情地说“你也选了公司法?”那种怜悯和敬佩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有力气的学生。在宿舍楼的电梯里,见到拿同样三本书的人,就知道大家都选了公司法,忍受着同样的苦难,于是多了亲近,不知觉就会聊起来。
公司法的阅读量是最大的,如果某天只读30几页大家就喜形于色觉得是最少的。 最初的难题是记不住那么多案例FACTS,经常是下了课,后面的JJ会问我到底法官是支持原告还是被告。最难忘自己在图书馆读United States v. O'Hagan那个案子,量倒不大,但是最高法院的判决写得太绕,法官在那里耐心分析着美国证监会14e-3(a)是否越权,没有受托责任的人泄露内幕信息是否违反证券法10b,规则10b-5。这是个创建新规则的经典案例,所以分析极细,语言严谨,引用先例也多。仅仅是泛读就可以的东西我非要读到象中文那样精确和熟悉,用了两个小时才搞得一清二楚,但是这个速度根本读不完当天的阅读,还有那么多东西要看呢。看看表,急到眼泪流出来。才明白“难得糊涂”是最好的状态。
Legal Research的老师Day推荐我们看今夏美国的新片《Legally Blonde》,说讲述了法学院学生的真实生活。没有时间去看。可是去看的人告诉我女主人公叫Elle Woods,她到哈佛法学院上的第一节课,老师提问,她答不上来,于是老师说“这样的学生有资格呆在房间里吗?”同学说没有,于是她只好怀着羞愤和耻辱地走出去。虽然没有被驱逐出教室,但那种紧张和惧怕我在公司法课上体会到了。
最初知道“CALL ON”(点名)就是从Wachter这里,我们怕他点名怕到几乎说不出话。他把我们的座次表放在讲台上,教材放在一旁从来没有打开过,讲完一个问题他就伏下身看那张表。大家的眼睛一齐凝视他的嘴。真怕他叫自己的名字。静,整个房间里都是静。他叫了某个人的名字,于是我听到很多人轻松地舒一口气。被叫的人紧张地不知道什么问题,于是几乎每个人都会请他重复一遍问题。因为阅读量太大了,所以往往上课不能及时从脑子里一下子抽出那么多案例中某一个的某一块内容,所以当他提问具体到收购要约出了每股多少钱时,可怜的回答问题的人总是要用很久才能找到。后来老师改进了策略,先叫人,再提问。这样一来,大家就更紧张了。曾经看到一个美国男孩因为答不出问题窘地脸通红。前面的人告诉我这个老师非常好,一般只叫美国学生,不会叫我们这些外国学生,但是还是不能放心。WH有一天冲到讲台上告诉他她不想被提问,因为自己英语不好会紧张,他居然把她的名字做了标记,答应了。我呢?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挑战,好好准备,不应该答不出来。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害怕被点名,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教授会在这片案例的森林中拿出哪片树叶问你它的某一个叶脉的纹理。
国际金融法是本学期自己上的最辛苦的课。明明是3学分的课,可是和4分的课一样每周居然都要上三次,周三四五早上到8:30到9:45T145房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刻。因为经常读书到凌晨一两点,所以早上起床好艰难。匆匆从被窝里把自己拉出来,睡眼惺忪地赶到教室,十次有九次都是要迟到的。好在这节课大家都会迟到,所以也不会显地自己特别不礼貌。上课时大部分人都会边喝咖啡边吃早点来听课。老师也习惯了。但是有一次醒来居然已经是9:30,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到那里已经下课。真是很没有面子,因为起不了床而缺了一节课。
教授Friedrich K. Kubler 1932出生于德国Reutlingen,Dr.iur 1961 University of Tubingen; Habil. l966 University of Tubingen; M.A. 1985 Pennsylvania,是comparative law, international banking, the common market, and mass media law方面的专家。他长的样子就象德国人,带着严谨和刻板。眼睛极小,他透过眼镜看书,但是看我们时偏偏不用眼镜,眼镜压在鼻梁上很低,随时都象要掉下来,目光从眼镜上面直对着我们。讲话的声音带着德国口音,硬硬的,慢慢的,怪怪的。无论天热还是冷,他总是穿着西服,领带颜色又灰又暗,硬硬地贴在衬衫上,他的背总是挺地很直,整个人象是贴在黑板上的一个硬棱角的剪纸。他从上课到下课动的机会少到没有,偶尔写些板书,也是书上都有的数据和图表。所以我习惯了上课不看他只看书。
国际金融法的书A4纸1694页,不是案例为主,主要是背景知识的介绍,因而极为枯燥和无聊,信息量很大。公司法的东西读来有趣,但是这个却极空洞。书的作者在每一个段落或章节的后面都会有“notes and questions”,会讲一些补充些材料,然后提很多很多问题,没有答案。Kubler在上课时偶尔会讲这些问题,但是很少给答案,他自己还会再问一些问题。他的问题有时会扯的太远,同学会提醒他,他就道歉再回来。这么反反复复一折腾,就觉得满脑子的问号。他并不总象外表那样刻板,也会笑,但是笑地让人并不放松,因为你跟着他笑的时候总是在担心,下面又会有多少问题出来呢?
这本书每次的阅读任务很重,kubler从来都是说下一周三节课会讲多少,所以你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上课时兴之所致会讲到哪里,唯一的选择就是把三天的东西在周末时都读出来。最多的一次是金融衍生工具那章,居然有177页。读公司法是越读越觉得懂,读国际金融是越读越觉得问题多。
在国内的时候研究国际经济法尤其是国际金融法,按说我在这里上课应该很轻松。的确,最初的两章讲美国的证券银行监管,我听地津津有味,因为原来写过这方面的文章,和我的恩师学了很多东西。于是告诉同学自己最爱的课是国际金融法,最恨公司法。
但是想不到剧情急转而变,从10月份开始,我已经感觉到痛苦超过了求知欲。这本书对法律层面的关注并不明显多于技术层面的分析和经济层面的探讨,所以有时候读起来会好无聊,比如预习期货期权的时候,我看着书上的几个图发了一个小时呆,才弄明白买入期权和卖出期权,长期和短期,弄懂了书上九个图表对价格的影响和意义。老师会忽略我们读的系统的知识结构而集中于某一个点,讨论个没完没了,他把我们当成专家。比如international asset securitization那一章,自己在国内看了很多东西,这次我看了63页书,以为自己懂了,上课他居然问“pass trough”和“pay through”两种方式操作上的区别。又分析BHP那个好复杂的案子,对于让我们读的其他内容,一句都不提。
我痛苦地记着笔记,努力去思考老师的每一个问号,但是有时候刚想通了这一个,他已经跳到了下一个。很象参加环形长跑比赛,我跑着,前后左右都是人,由于劳累和惯性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只是下意识的想超越前面的人,但是有时侯他们并不真的在我前面,而是比我少跑了一圈,可是我没有时间去判断,只是想跑,超越,超越,跑。这个课就是这种感觉,只是想跟着他跑,他提了个问题,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判断他打算用多久来讨论,只是知道要想明白,于是思考,我的思维还在奔跑的轨道上,他就已经开始了另外的一个轮回。咳,好痛苦。
我右边的同桌是美国人Michael,三年级JD,他这学期几乎没有什么课,又已经找好了明年毕业后的工作。他学的好轻松,从来不把课本带来,但是老师讲什么他都很清楚。而我,课本,笔记本,中英文金融证券词典,快译通,老师发的缩写词列表,堆了一桌。我在拼命记笔记,他呢,在我身边一面在电脑里记笔记,一面玩牌,但是老师提出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比我思考地快,经常抢着举手回答问题,是班上发言最有说服力的学生,甚至有一次老师答不出一个同学的问题让他来解答。他人非常好,每天下课就把他的笔记发EMAIL给我,我在家里边看他的笔记边复习当天内容。真是被他刺激地不行,无论我多么努力,我还是不能够作到他那样游刃有余,有问题还要问他,也许这就是语言和思维方式的问题了吧。
10月28日星期日夏令时结束,平时的九点即当天的八点,我到图书馆里读书,在法学院门口发现因为时间调整的关系门没有正常开。Kubler走来,跟他开玩笑说我要进去读他的国际金融法,他用钥匙帮我开了门,夸我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可惜门卫是个极讲原则的黑人,说太早了我必须回去。沮丧,Kubler 安慰我,让我回家读书,并说下周豁免我他保证不提问我。真的吗?欣喜若狂。他中间回德国两次,所以有两周六次课没有上,他和我们告别的时候说“You can survive this weekend”。是啊,幸免于难!没有他的阅读作业,人生真是好幸福啊。
每周二下午4:50到6:40在T213上的Accounting会计法不是很重,预习任务通常花三四个小时也就做完了。
教授Jeffrey F. Brotman.是个非常有特点的人。身体极为健硕灵活,充满活力。眼睛居然是黑色的,深深地陷下去,脸庞的凹凸起伏极为鲜明,象他的性格。他总是穿着吊着两个带子的裤子,黑色的两个带子是他不停变换的衬衫上固定的点缀和风景。他从来不看讲义,但是两只手也很少闲着。他上课的习惯性动作就是经常用两只手提一下带子吊着的裤子。原来听说美国教授在课堂上讲课方式会很随便和自由,从他身上算是清清楚楚体验到了。
第一节课就发现这个老师太与众不同。T213这个教室讲台格外高,比第一排桌子就矮了那么一点点。他跟我们介绍这门课时说话极快,一下子站到第一排的桌子上,开始在桌上从这边走到那边,我们坐第一排的人仰起头来,只看见他因走路引起的疾风而摇摆的领带。他只用了十分钟就概括了这一学期要学的东西,然后说下课。让拿出纸笔准备记笔记的我们惊愕又欢喜。
后来学了乖,再也不坐第一排,怕因为仰头看他听课太累。他根本没有把这里当教室,没有把自己当成应该“风度翩翩”的教授。讲到兴起的地方他会从第一排的桌子上轻轻向后一跃就坐到讲台的讲桌上,两条腿象个小孩子一样晃来晃去,手支在身体两边放在桌子上。眼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上扫来扫去。他所有的动作都比人快了半拍,突然就从桌子上跳到地上,拿起笔在黑板上匆匆写几句要点。然后再回到他的桌子上。
我们永远无法预料他有什么希奇古怪的动作。有时候他也会站在讲台的地板上讲课,但是很少。即使如此,他也不会静下来,经常讲着课就用双手搬起讲桌,往旁边挪个几公分,再放下,一点不影响他口中滔滔的悬河。就连他的提问也常常会吓人一跳。正式讲课后的第一节,他突然问美国学生JOE,他正用的电脑是什么牌子的,如果现在卖肯卖多少钱,然后问他身旁的同学肯出多少钱。在我们大家听地津津有味的时候,他告诉我们这涉及到资产的评估,如果是存货,涉及折旧。
他说话极快,象散文,散文贵在形散神不散,但我们往往在散乱的形里找不到神就下课了。提前预习的东西他很少讲,只是提到两句就去讲他从实务中得到的经验和一些个案,根本不理会我们是否靠自学掌握了书上那些最基本的原理和记帐方式。他是假定我们都懂了,然后去给拔高。第一节课他还讲了一下书上后面给的练习题的答案,后来索性不讲了,让我们到图书馆里去借答案。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可能指望他教我们如何来细致地讲述,听到的都是总结。有时候,真地很不适应,自学的东西还没有消化,他的一大套东西又扑了上来。每次下课大家都互相抱怨,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回家再看才能找到感觉。
Legal Writing每周三下午只上一次,但是任务依然很重。因为要分析案例,要学着用英语的思维和逻辑来表达,我们这些外国学生可以听可以说可以阅读但是却很难用美国法学院的要求来思考和写。
老师叫Bhamati Viswanathan,原来在Columbia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拿了JD,又在纽约一家律所里工作了几年,有丰富的经验。她是个高大而苗条的美丽黑人,眼睛又大又亮,充满了惊奇和热情,说话的声音象唱歌一样动人,鼓舞性很强。 她喜欢和我们每个人单独谈话,来分析我们的文章。从来没有想到她那么耐心,每次作业她都会给每个人写COMMENTS,针对每个人的每一点问题写她的感觉,有时候甚至写满了两页纸。她即是老师又是同学,因此和她讲话很随便。和她的私人谈话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以问她很多问题,可以听她详细的讲述,她那么善谈而和蔼,在她温暖的办公室里她会拿出可乐和零食招待我,解答我的问题,和我交流对本学期学习的体验。
熬着一个又一个晚上修改写出来的文字,在脑子里过着一个又一个的案例,实在是太累了。这门课的每一次作业都是挑战。做图表,做OUTLINE,写草稿,和她谈话,修改,谈话,再修改。
最初我们都不习惯记住不同案例里的时间和每一个重要细节,总觉得记住了所有,但是讨论时又会忽略了很多关键。第一个作业“client letter”是关于“false imprisonment”的,讲我们的客户Gordon Kaplan带着孩子到商店里买鞋,自己带了一双旧鞋子做样品。付完款后他回到等待的孩子身边,接过旧鞋子放进大衣口袋,店内职员以为他没有付款于是大叫有人偷鞋。于是保安把可怜的Gordon带到单独的一个储藏间里盘问,当他解释这只不过是旧鞋子,保安给他道了歉让他离开。但是Gordon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侵犯。我们作为律师要为他分析胜诉可能性和应请求何种赔偿。一个很简单的案子,但是Kentucky州有关于“shopkeeper's privilege”的规定,给予商店特权可以对客户进行盘问和一定范围的搜查。
她给了五个有关的案例,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很好,自己用周末的时间来分析这几个案子,坐到图书馆前的草坪上看。头脑里全是一幅幅跳跃的图画。信息量太大,抬头看看温暖的阳光,茫然。就好象在一个森林中漫步,满眼的绿色,但是一时无法确定哪棵树是自己要寻找的。人家说“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我是看见了森林,找不到需要的那棵树木。
只见森林,不见树木,四门课给我的都是这种感觉。那些绿色的书本摆在那儿,我就象一只挣扎的鱼,努力地游着,但是一天只有24小时,我可以在泛读中知道某个章节讲什么,但是我无法把所有东西弄地一清二楚。如果不清楚上课就会糊涂,旧的东西没有消化,新的东西又扑上来,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头看原来的。生活就象是老旧自行车上的链子,一圈一圈地往复旋转,发出痛苦的吱吱呀呀声。痛苦,伤感,失落,曾经有的自信在这里象折翼的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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