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法学院留学谈——LL.M.毕业后的职业发展取舍|总法律顾问手记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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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回报贴

《总法律顾问手记——律政职场胜经》、《总法律顾问手记——百战归来再读书》作者，任跨国公司中国区总法律顾问多年。纽约大学法学院公司法法学硕士（Corporate LL.M.）、四川大学法律硕士、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原创作品，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事前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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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M.的学制，加上考纽约律师资格的时间，一年而已。

每位同学几乎都有时间飞逝的感触！第一学期在兵荒马乱中度过，忙点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绝大多数时候处于神经紧绷状态，很难松弛下来；第二学期总算熟门熟路了，如果幸运的话，能体会到学习、生活和社交平衡的乐趣；但就业、面试、提醒我们走毕业流程的邮件，又告诉我们毕业在即。以致于有同学总结：“LL.M.就是两个期末考试，外加一个律师执照考试。”

优点是对工作党而言，以最快的速度拿学位、考律师执照，节约时间和经济成本；缺点是和学校，“仿佛刚刚熟悉，转眼就要分离”，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心想这个项目要是两年制就完美了。

时间有限，但收获依然丰富。在这篇文章中，我将和大家交流下LL.M.学位给申请者的附加价值、LL.M.学位毕业后的职业发展思路、以及我为什么选择东方而不是西方发展。

（一）LL.M.学位加持的意义

  读美国的LL.M.学位带来的好处，我出国前认为主要是圆梦、学习新知识和增加自信；但我回国后发现，其他收益对我同样重要。

通过这段海外学习获得的学位加持，我获得更多的竞争机会，无需再做大量的无效解释。对有志寻求国际化发展的律师来说，一份国际通用证书和资格对人的背书作用不可小觑！这会在漫长的职业发展之路上，渐渐显示出来。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就读的法学院在国际上和行业内的知名度、受认可程度为毕业生的基本素质做了背书，间接为毕业生的职业发展做了背书；（2）参加纽约州律师执业资格考试，通过会获得了额外的一项资格认证；即便是未能一次通过，能报考这个事实本身，间接对你的国内法学院教育背景进行了背书。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 假设我想换个平台发展，市场上出现的机会，每年我可以看的不会超过15个。优秀是相对的，你再优秀，这世界也不缺比你更优秀的人！中国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北上广杰出人才层出不穷，薪水诱人的职位可以寻访到几乎任何杰出背景的人才。但我成长的背景是非典型的，一眼看猎头收集的各色候选人的简历，出国前我教育背景并不突出。而教育背景是个敲门砖，实力则和怀孕一样，需要工作一段时间才能显现出来。但连门都进去有困难，何谈实力展示？

至于那些被网红爆款文大谈特谈的人脉，我曾说过人脉是强者的游戏，和弱者无关。首先，认识多少人和有多少人出手相助，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其次，即便是强者，有人脉推荐去某公司应聘，无非是你比别人更容易获得信息，以及有推荐人的信誉帮你背书同等条件下更容易获得机会；但切记一点，推荐人推荐你的时候，你的背景不会让推荐人为难，这是个前提。

在我过去的一些转换跑道的尝试中，我有机会进了目标公司的short-list。但面试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坐我对面的面试官，心中有无数个疑惑想问我。和其他候选人有国际通用背景不同，我的成长背景主要在国内，即便是国内读书、就业也不一帆风顺。大专到自考本科到全日制研究生，懂国情的人会懂其中的不容易；但是对一个外国面试官而言，没有国际通用背景可参照，更多的是感到困惑。一方面，他就得花大量的时间和你在面试阶段沟通，试图从一个外国人的角度去理解你；另一方面，这一遍遍的带出你并不太愉快的回忆，出于礼貌和尊重我会耐心的回答，但并不舒服。更吃力不讨好的是，最后做判断的时候，没有国际通用标准，随意性太大，很有可能你花了一个下午去沟通，判断依然对你不利。

回国后也尝试了新机会，我意外的发现对于外国面试官而言，海外LL.M.学习经历使得彼此之间多了沟通和理解的渠道。没有人再反复的盘问我教育背景，他们了解NYU法学院的声誉；我提到我考了纽约律师执照，目前在等待成绩，他们会鼓励我祝我好运，也有更善解人意一些的告诉我他当年没有一次过。但如果你仅仅有中国律师执照，对他而言他没有经历过此类考试，对你就读的中国法学院很多外国律师缺乏了解，确实也没有什么可和你多说的。正如一位比我更资深的外国同行所言：“美国离中国那么远，我需要一个了解美国也了解中国的人，在当地帮我们获得更大的成功。”

LL.M.项目只有一年，但通过这个项目契机，我们了解了美国社会的基本状况，学习了当地的基本的法律制度，获得了文凭加持，考了当地律师执照，在一年中我们所完成的事，在很多美国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实际上这一个乍一看目标明确、甚至带点功利色彩的项目，带给我们很多无形收益，它也许无法立刻用现金流来回报，但它的好处将会在在漫长的人生画卷中逐步呈现出来。

当然，LL.M.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个体付出不一样，收获也不一样；目标不一样，回报也不一样。如今回想，除了证书的背书和加持作用，我也通过这个项目初步积累了一些国外的人脉。他们是我的同学、朋友和教授，通过学校这个平台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这种人脉的积累发生在互相尊重、双向选择的前提下，最后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收获。

题外话是，有人总喜欢拿LL.M.和JD学位对比；实际上这两项目设置的目的不相同，LL.M. 和JD在两个不同的轨道发展，在我看来是没有比较的意义。

一言概括，JD培养的是美国本土律所工作的生力军，LL.M.培养的是扎根于母国、但具有国际化视野和格局的涉外法律人才。如果你想正经的留美国的大律所发展，那你就该投入时间和精力去读三年制的JD，这是进美国百强所标配；想用LL.M.进军美国律师界不是不可能，而是几年后会面临事业发展后劲不足的问题，需要三思。

（二）就业选择：中产 v. 卓越？

入学时候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就变成了对毕业走向的思索。

有人可能一开始就决心趁留学机会留下来，而我是一开始就想回国发展；但我开朗外向的性格和纽约这个城市很搭，我享受在纽约的包容、多元化的文化，所以不免动过留下来的心思。中间有点小插曲，我算是体会过美国律所求职和公司求职的感受；但最终上天用它独特的方式指引了我，在我四月中旬受邀去波士顿哈佛大学法学院做短暂的Guest Speaker的旅程中顿悟，确定了回东方发展。

先说说我一厢情愿对哈佛法学院的追梦过程吧。我人生中第一次到美国、第一个到访的城市就是波士顿，因为哈佛大学法学院是我二十年梦校，鼓励着我从一个从事国际贸易的商人变成一名律师，并为这个梦想一路准备。我全力以赴的做申请准备、为哈佛而去，但最后无缘哈佛后花落NYU。因为这段经历，我常提醒申请者，即使竭尽全力的准备申请，但竞争激烈、出国的杰出人才层出不穷，我最终申请到排名第六的NYU法学院，如果你申请不用心准备，结局就很不好说。

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缘分又以另一种方式来临。记得一月的纽约正值隆冬，寒假的下午我和同学夫妇正在一家学校附近的网红咖啡馆喝下午茶，邮箱里有一封来自哈佛大学法学院亚洲法律协会的邀请，他们读我过往写的系列文章时，无意中发现我当年正好在纽约大学法学院留学，问我能否去波士顿给同学们做个讲座。这个邀请最终于今年四月中旬成行，我去了波士顿和同学们做了场关于“海外并购交易中总法律顾问的作用”的讲座。

去交流的那段时间前后，我在为留不留纽约工作而犹豫。我当时在美国尝试各种面试机会，我性格比较外向，利他主义的人格特征比较明显，作为管理者果断有担当，这种性格在求职面试中挺讨人喜欢的。如果非要留也可以，有不少中国企业在海外买买买，机会是存在的。但留或不留，对一个四十出头的人而言影响深远，其中的利弊得失是需要仔细权衡的。四月的哈佛之行，无意中帮我明确了回中国发展的心志。


交流结束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忽然意识到，我有机会来哈佛法学院做讲座并不是因为我是纽约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而是受惠于我过去在国内的业绩，无论是写的专栏、事业上侥幸做出的成就；我在纽约大学读书，正好提供了一个促成讲座发生的地点上的便利因素而已。同样，如果我留在纽约或者美国发展，我的起点就是纽约大学法学院的教育经历，外加一个有可能获得的纽约律师执照；在美国发展这样的履历真的算不上什么，只能说通过努力我会成为一名在纽约所工作的律师，有可能会有一份中产的生活。

但纽约的律师多如天上繁星，我落在美国这个大熔炉里是不会激起多大的涟漪，反而容易被这个大熔炉吞噬。中产，是我想要的吗？

即使你从未见过我，从我的文字中你不难发现，我是个乐于挑战自我、打破边界、富有生命力、称得上坚韧的人。我内心渴望的是卓越，非中产。留纽约和回中国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无论在哪个国家工作，你想发出声音让世界听到，你本身要足够出众，业绩和成就才是硬道理。真正的问题在于：你在哪里更能做出事业成就？答案不言而喻。

首先，中国有我过去二十多年的积累，我可以在原有的高度上继续前行；其次，在自己的国家发展，不仅原有的优势不受损失，而且我的海外经历能成为我的加分项，我有更多的机会；再次，中国正在蓬勃的发展过程中，这个历史机遇给每一个人变卓越的机会。因此，立足中国而国际化发展，用我在中国的成绩为基础来撬动世界，展示中国法律从业者的声音，这才是对我有利的方向。

回到纽约的第二天我就定了回国的机票，这是第二次哈佛之行带给我的意外收获。我把它当做冥冥中上天的指引，确定了方向后，心才真正的安定了下来。

（三）留学对我的独特治愈意义

这一年和美国法学院的短暂交集，治愈了我内心作为七十年代人的诸多遗憾。

说来有点心酸，我四岁前还有吃不饱饭的短暂经历，需要为吃上三个肉包子等一年，那是生日时才有的礼物；这导致我成年后喜欢在冰箱放大量吃不完的食物，因为那能治愈我心里对食物匮乏的敏感和不安。有时候我打开冰箱门，常想起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一生在治愈童年。”

我从小还面临男女不平等的局面，最后导致了我要强的性格。我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尚未实施，江浙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比较严重; 我要努力去证明我比男孩子强，这样我才能从父母处获得更多的资源、受教育的机会；而不是和其他的父母一样，让许多非常聪明的女孩放弃读高中和大学，转读初中中专、或者高中中专去养家挣钱供家中的兄弟读书、结婚、生子。有证明自己的倾向、珍惜机会、比较要强，是许多生于七十年代女性的写照，工作上我也是如此。 其实这是非常辛苦的人生。

若说留学，对我们这代人就是一个格外奢侈的梦。我上大学时教育资源短缺，能有机会留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即使有，刚开始是国家选送，后来逐渐开放，但为便宜去英国为主，能来美国的是人中龙凤。而我人生的曲折，经历让我学习了承担责任，通过努力解决难题，但曲折使得留学这件事离我有点遥远。不想命运垂青，年过四十能到美国的顶级法学院学习一年；即便学历背景复杂，最后我通过上诉获得考纽约律师执照的资格，这早已出乎了我的预期！已经不是一句感恩能够表达的了！

因为感恩，我在NYU读书的时候，尽力多为社团做事，最终获得了法学院奖励具有杰出领导力学生的“范德堡奖章”。坦白说，我不爱主动和人交往，自己读书写作思考才让我自得其乐。促使我走向社团的原因只有一个：被治愈后的感恩。

当你回顾半生，你把自己看作被上天挑选出来去经历一些考验的特殊的候选人，通过了严苛的考验后，上天又给了你与同龄人相比无比幸运的奖赏；到NYU后，前半生心愿达成，内心流动的是被治愈后的感恩和幸福。

有爱的人才愿付出，缺爱的人贪婪索取。不是吗？

（四）终点即起点

回国后，我和去美国读LL.M.的小同学一样面临重新就业再出发的现状。也趁这段时间刚毕业记忆还比较新鲜，把我的LL.M.学习感受用三篇系列文章总结下来，我自认为我看人生和事物还是看得比较通透的，希望观点对后来者有参考价值。纽约律师资格考试我特意略过，网上前人文章太多，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我对NYU School of Law早早录取背景复杂的我这件事非常感激，我对NYU的老师的高素质、敬业、对国际生的友好和整个学院的服务意识非常满意；虽然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有惊喜还是惊吓，但我会用心活出自我！

毕业是终点，亦是起点。祝福远渡重洋、前赴后继去美国留学的LL.M.们！也希望我的下半场人生更从容、出彩！

Lily
2019年9月22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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